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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眼神憂郁的美少年把情詩念到霧籠月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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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看著就要過中秋節,虞浩霆卻動身北上去綏江行營視察防務。這一來,原本觀望的各方都更斷定北地局勢緊張,然而,從棲霞官邸洩露出來的一個訊息卻稍稍軟化了這種猜度——虞浩霆此番竟是帶著女朋友去的。

“你怎麽心事重重的樣子?”虞浩霆將桌上的石榴削開一些,遞給婉凝,她接過來淡淡笑道:“我只是想著快到中秋節了,也不能陪著我外婆。” 虞浩霆擦了擦手,溫言道:“等我們回江寧,我和你一起去看她。我知道你不想來,可我就是舍不得你。”

顧婉凝吐了口中的石榴籽,轉臉往著車窗外的平林漠漠:“你要我來不是為了這個吧?”

虞浩霆輕輕攬著她的肩道:“那我還能為了什麽?你這個貪玩兒的,我帶你瞧瞧北地風光不好麽?”

顧婉凝回頭望了他一眼,靜靜說道:“你是不想讓旁人覺得,你這次去綏江有要事在身。其實,你是去見康瀚民的。”

虞浩霆無聲一笑:“我的事情你倒聽了不少。”

“我還聽說康瀚民只有一個女兒,今年不到二十歲,待字閨中。你帶我去綏江,也是想讓他知道你沒心思娶他女兒。”顧婉凝緩緩說著,虞浩霆卻斂了笑意:“誰告訴你的?”

顧婉凝仍是望著窗外:“我若是康瀚民,我也會想這麽一著;我若是你,也必然不肯娶他女兒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“你處心積慮謀劃了這麽久,康瀚民處境兩難,他跟你妥協是早晚的事情,你這樣傲氣的一個人,又怎麽會為了半入囊中的東西拿自己當籌碼?”

虞浩霆聽了,輕聲說:“你怎麽不想著我是因為有了你,才不要別人的?”

顧婉凝轉過頭睇了他一眼,眼裏漾出一抹輕忽的笑意:“你就是拿我當個幌子。夏天的時候邵朗逸到皬山來見你,不是因為你帶我去那裏避暑,他才來的;是因為你要在他去餘揚之前先見他一面,才帶我去的皬山。”

虞浩霆眼中光芒一閃,面上卻是一片漫不經心的神色:“我幹嘛非要到外頭見他?”

顧婉凝娓娓說道:“康家在江寧軍政兩界必然是有些關系的,你當然不想讓旁人知道你們打的究竟是什麽主意。邵朗逸是托辭他父親抱病回來的,自然要先去餘揚,再回江寧。你在棲霞和陸軍部見他,人多眼雜,虞軍裏頭多的是你叔父輩的人,你想有什麽動作也總要有所交待。況且,你倉促之間重權在握,即便是你父親的人,你也有三分防範,眼下你真正信得過的只有他。至於你們還商量了些什麽,我就不知道了,無非是些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。”

虞浩霆默然片刻,搖了搖頭:“你怎麽想這麽多?”

顧婉凝直視著他說:“你別忘了我是在哪裏長大的。我父親那裏最多的就是這樣瞞天過海,暗渡陳倉的戲碼,我從小給人當幌子當慣了。” 她說著,站起身來,唇角一翹:“我跟你說這些,就是想告訴你,你拿我當幌子也沒什麽,就不必再花言巧語地哄我了。”

虞浩霆看著她一本正經地樣子,皺眉一笑,雙手環住她的腰肢:“你說的都對,可還是少猜了一樣。”

“什麽?”

虞浩霆凝視著她,目光平靜如晨起的秋江:“我去皬山,是為了見朗逸,也是真的想陪你。你第一次對我笑,就是在那兒。我要你和我一起來綏江,有你說的這些緣故,可我也是真的舍不得你。我不能這麽久見不到你,也不能讓你這麽久見不到我,免得等我回去,你又為了什麽事情跟我鬧別扭。”

他這一番話說得坦然篤定,沒有一絲調笑的意味,反而叫顧婉凝慌亂起來,她在他懷中一掙,猶自倔強道:“你不必……”

虞浩霆卻已低頭吻了下來,在她唇齒之間匍匐良久:“你這樣聰明,怎麽唯獨猜不出我對你的心意?”

顧婉凝微微揚起頭,一雙眸子晶瑩清澈:“那你是為了哪個緣故多一點?”

虞浩霆看著她,只見她臉頰上一片淡紅,眼中皆是自己的影子,情不自禁便擁緊了她,卻不知道要怎樣答她的話。因為她問他的這件事,是他從未想過的。他知道他或許該說“自然是為你多一些”,可是,他說不出來,他竟是一絲一毫也不願意敷衍她。

越往北去天氣越涼,綏江地域晝夜之間的溫差亦大了許多。虞浩霆的專列到達綏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了,饒是婉凝身上加了件天鵝絨大衣,走到車廂門口被夜風一吹,仍是打了個噴嚏,虞浩霆見狀伸手解了自己的軍氅罩在她身上,方才拉著她下車。來接站的車隊早已到了,在夜風中筆挺站著的正是邵朗逸的副官孫熙平。

“行營裏一切從簡,不比江寧,要委屈顧小姐了。” 邵朗逸和虞浩霆打過招呼,轉而對顧婉凝道。婉凝略打量了一眼中軍行轅的會客室,笑道:“邵公子的地方,恐怕想委屈人也難。”

“你也累了,早點休息,不用等我。” 虞浩霆說罷,邵朗逸微微一笑,便吩咐身邊的侍從:“先帶顧小姐去休息。” 婉凝對他二人嫣然一盼,轉身隨那侍從去了。

邵朗逸叫人上了宵夜,屏退左右,同虞浩霆對坐而談:“康瀚民的條件你覺得怎麽樣?”

“他現在還有的選麽?”虞浩霆淡然道:“要不是我想著盡快了了他這一茬,跟他再耗些日子也無所謂。別的倒也罷了,不出我們預想,只不過……”

邵朗逸微微一笑:“他無非是想為日後多做一重保障,求個安心。”

虞浩霆沈默了片刻,懶懶說道:“你沒看見我帶著婉凝來的麽?”

邵朗逸笑道:“那你也總要給人家一個面子。”

虞浩霆聽了卻不說話,只盯著邵朗逸,邵朗逸呷了一口杯中的熱茶,淡淡道:“你不要打我的主意。”

虞浩霆仰身靠在沙發上,唇角一牽:“那個康雅婕,你娶了她吧。聽說也是個美人兒。”

“康小姐要嫁的可是虞四少。”

“那是康瀚民沒想到。只要他一想到了,就明白,他這個女兒與其嫁給我,不如嫁給你。”

“那我幹嘛要幫你這個忙?”

虞浩霆漫不經心地說:“反正你也無所謂,娶誰不是娶?還不如這次一舉兩得。”

邵朗逸搖頭:“你就這麽跟康瀚民說?”虞浩霆輕輕一笑:“咱們想法子叫這個康小姐非你不嫁就是了。”邵朗逸笑道:“我可沒這個本事,你不如叫小霍來。”

虞浩霆玩味地看著他:“你過謙了。至於小霍嘛……戴季晟不是也有兩個女兒麽?雖說現在年紀還小,興許過幾年還真的要麻煩他一下。”

邵朗逸失笑道:“你這樣算計我們,就不怕日後也有別人算計你的一天?”他說著,忽然笑意一斂:“你要真的有心娶婉凝,倒不該這樣招搖。”虞浩霆眉峰一挑:“我的女人,還要藏著掖著見不得光麽?我越是瞞著,反而越委屈了她。”

邵朗逸猶豫了片刻,才緩緩開口:“她在你身邊倒沒什麽,不過日後你戎馬倥傯,總不能時時都帶著她。”

虞浩霆眼中閃出一道精銳的冷光來:“父親母親那裏,有那樣的先例擺著,他們就算不樂意,也不會怎樣。我就不信,還有誰敢動她?”他說罷,忽然話鋒一轉:“康雅婕的事,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。大不了我們就耗著他,動一動兵也好,反正我也想磨練些人上來。”

邵朗逸聞言一笑:“娶誰不是娶?不是說也是個美人兒嗎?”

顧婉凝一進房間,撲面而來一陣暖意,原來這裏的壁爐已生了火,她一面解了身上披的軍氅一面打量房間。房中的布置陳設一望便知頗花了些心思。客廳還罷了,臥室裏頭一色乳白描金的歐式家具,妝臺邊的花瓶裏養著一大簇紫紅色的玫瑰花,纖瘦的花朵皆是半開,形若杯盞,暖香襲人。

她剛在沙發上坐下,已有一個丫頭提了食盒進來,笑著說:“顧小姐一路勞頓了。我叫采月,小姐有什麽事情吩咐我就是。”說著,將食盒揭開,端出裏面的宵夜擺在她面前,亦是中西皆備。方才隨她而來的侍從見狀便道:“小姐如果沒有別的事,我先下去了。”待她點了點頭,方才掩門退了出去。

顧婉凝撿著一碗魚肉餛飩吃了兩口,對那丫頭道:“你一直在行營裏麽?”

采月笑著搖了搖頭:“我是蔡軍長府上的丫頭,是行營這裏要找人來服侍小姐才叫我過來的。”

顧婉凝對她微微一笑:“麻煩你了。”

采月忙道:“小姐不用客氣。聽說您是從江寧來的,綏江這裏天氣冷,小姐出入要多加些衣裳。”說著便從衣櫃裏取了一件暗酒紅色的嗶嘰鬥篷出來。

顧婉凝看了便說:“多謝你想的這樣周到。”

采月回頭一笑:“都是邵軍長吩咐的。”

婉凝坐了許久的火車,神思困倦,到內室洗漱之後,換過寢衣便吩咐采月自己要休息了。深夜寂靜,身邊的屋宇床枕皆是陌生,她獨自一個人擁著被子,心中忽然有些惶惑起來。

她恐怕是不能回頭了。

那一日的陰差陽錯,此後的種種糾纏,叫她跌跌撞撞到現在,她要怎麽辦呢?她能這樣一直瞞著他麽?可就算她能,她就真的不告訴他麽?倘若她說了,他又會怎樣對她?

她心裏忽然湧起一陣陣的寒意,她在虞浩霆身邊這樣久了,那人恐怕也要知道了吧?

她想起那一年,他帶著她去給母親折梅花,她裹在大紅的緞面鬥篷裏,探頭瞧著,她說折哪一枝,他就去折。他一路抱著她上山下山,隨從要替他抱一會兒,他都不肯。

有一回,她不知道為了什麽事情大哭了一場,自己偷偷跑出去找他,結果吹了風,還摔傷了,病了好幾日,他發了好大的脾氣。從那以後,只要她說要找他,他立刻就回來……她知道,他那樣溺愛她,都是因為母親,他一見到母親,眼裏就全是光彩。

哪怕到了現在,她仍然覺得他對母親到底是有過真心的,只是,那一份真心終究抵不過萬裏江山的蠱惑。

那樣明艷溫暖的一個夢,輕輕一磕,就全都碎了。

她想起離開江寧的前一天,她回家去看外婆。外婆握著她的手,默然良久:“外婆知道你當初是為了旭明的事。可是,婉兒,有一件事你要記得,這樣的人最是狠心絕情,你千萬不要存了什麽癡心,能抽身就趁早。無論如何,咱們一家人好歹總能過日子。”

“能抽身就趁早”,她也打定過這樣的主意。

那天她在陸軍部惹惱了他,他許多天都不再見她,她幾次都幾乎想要回家去了,可是她知道他那樣傲氣的一個人,只能他開口說不要她,卻不能是她先離了他。只是她沒想到,再見他的時候,卻是那樣一番光景。

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恨他怕他的,可是那一晚,她朦朧中聽著他的心跳,卻忽然覺得異樣的安穩。這十餘年的時光,她每每都是疑慮忐忑,身外滿目繁華,心內卻是蔓草荒煙,她幾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也有過那麽無憂無慮的日子,直到那一晚,他在驚雷急雨中擁著她說:“我在 ”。

她終是縱容了自己,她跟自己說,或許她順著他的意思,才能叫他失了興致。她這樣想著,就饒過了自己。可是原來這種事是只有進,沒有退的,事到如今,她要怎麽辦呢?

康瀚民和虞浩霆的會面約在了兩軍交界的隆關驛,這裏有一處獵場,近兩年,江寧政府和康氏罷兵言和,相安無事,康瀚民時常到此處狩獵,這一回,他仍是以圍獵的名義到此,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女兒康雅婕。

雙方商談略告一段落,虞浩霆見隆關驛周圍山林豐茂,一時興起,便帶了侍從縱馬行獵,康瀚民則轉到花廳對康雅婕道:“父親沒有騙你吧?你看這個虞四少怎麽樣? ”

康雅婕面上一紅,扭頭便走。

起初,康瀚民一跟她露出同虞氏聯姻的意思,她便十二分的不情願。

她想,將來等著她的總歸是一段純美熾烈的故事,有歡愉,有淚水,有眼神憂郁的美少年把情詩念到霧籠月斜,信箋裏失了水的玫瑰花瓣翩然落在她的裙裾上……反正無論如何,都絕不能是一場交易,她原想著今天來見虞浩霆,必要把平日的任性驕縱加了倍的顯露出來,好叫他知難而退。

卻沒想到,他竟這樣的英睿挺拔玉樹臨風,芳心悸動之下,想好的事情倒全都忘了。

父親的話叫她臉紅心跳,她想,難道真的就是他了麽?

她一面低頭想著,一面踱到園子裏來。今年春天,她到獵場騎馬的時候,侍從們意外捉回了一只小鹿,才跟只羊差不多大小,烏溜溜的一雙眼睛說不出的溫馴。她一見就喜歡的不得了,原打算帶回家去的,可父親說不如等養大了放回林子裏去,她一想也是,這樣孤零零的一只擱在督軍府的花園裏,不過給人瞧個新鮮罷了,便養在了隆關驛。她隔些日子就來看它,還給它起了個俄文名字叫Тося。

上回來的時候,它已經跳的那樣高了,要放它走,她還真有些舍不得。

她一進園子便覺得有些不對頭,往常她一過來,Тося早就撒著歡撲到她面前來,可是今天卻一點動靜都沒有,她四下一望,根本就沒有Тося的影子。她皺起眉頭剛要問,已經瞥見遠處的柵欄門大敞著,遠遠看見一個棕紅色影子跳動著往林子裏去了。“Тося!”她急急喊了一聲,情知是沒用了,忽然想起剛才虞軍的一班人說是要過去打獵,她連忙叫侍從牽了馬來,往Тося跑走的方向追了過去。

剛進了林子,康雅婕就聽見“砰”的一聲槍響,一群受驚的鳥從她頭頂的樹叢中嘩嘩啦啦飛了出去,不知怎的,她直覺就是Тося。

她縱馬朝放槍的地方過去,一眼便看見虞浩霆正端著槍向林子深處瞄著,她順著他槍口的方向望去,果然是Тося!它一只染了大片血跡的前腿已經跪倒在地上,渾身抖顫著想要掙紮起來。

康雅婕連忙喊道:“別開槍!”卻已經遲了,又是“砰”地一聲,Тося剛撐起來的另一只腿上又是一片血花。

虞浩霆循聲往她這邊看了一眼,這才若無其事的放下槍,對她點頭示意:“康小姐。” 康雅婕怨懟地看了他一眼,已縱馬往Тося身邊去了。她翻身下馬,只見Тося哀哀倒在地上,血不停地往外湧著。此時虞浩霆亦騎著馬晃了過來,卻並不下馬,只居高臨下看著他們。康雅婕看見它兩條腿上的傷處幾乎是一樣的位置,回頭狠狠瞪著虞浩霆道:“你就是算是打獵,也不能這樣殘忍。”

虞浩霆卻面無表情,冷然拋出一句:“婦人之仁”,竟一縱韁繩轉身而去。

康雅婕氣惱得幾乎要落下淚來,慌亂之中卻不知如何是好,想用手去按住那傷口,都不知道該按哪一個好。忙亂間忽然聽到身邊一個溫和的男聲說道:“讓我看看。”她眼中已起了一層薄霧,勉強擡起頭來,眼前卻是一個極英俊的年輕人。她茫然點了點頭,那人便蹲下身來,查看了Тося的傷處,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,竟伸手去撩她那件俄式騎裝下的裙擺。

康雅婕一驚:“你幹什麽?”

那人柔聲說了一句:“得罪小姐了”,便攥住她的襯裙底邊用力一撕,立時便扯下長長的一幅。康雅婕還沒來得及說話,已見他將那布條利落地裹在了Тося的一處傷口上。這回沒等他動手,康雅婕自己便撩了裙擺,想再撕下一幅來,卻沒有撕開,紅著臉瞧著那年輕人。那人微微一下,就著她手裏的裙擺又扯下了一幅,一面包紮Тося的傷處,一面說:“回去叫醫官把子彈取出來,打好夾板,好好養一陣子,不會死的。”

康雅婕聞言心中一安,此時才發現這人身上穿得卻是虞軍的軍服,不由詫異道:“你是什麽人?”

那人擡頭望著她,眼中的笑意雲淡風輕:“我叫邵朗逸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努力寫快一點,這樣周末的時候就能讓大家看到有虐的橋段了!恁們的吐槽就是偶的動力。

發現目前都是支持女主和虞四在一起的,結局還遠,劇透俺透無可透,因為還沒想好。俺只能說性格決定命運,幾個主要角色包括女主都有明顯的性格缺陷。至於配角的感情線,大部分是後面有用,也有個別的是心血來潮。另外,偶正在考慮找合適的機會加一個gay的角色,按人口比例也應該有一個,是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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